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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拜堂成親【日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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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縣裏當然賣不出去什麽玩意,窮山溝溝裏頭,一年到頭也賣不出去幾件,富貴人家少,窮人家狠心買這麽一件,那也是恨不得一代傳一代,這小皮貨店的賺錢渠道,多半還是收皮子然後送到上面去賣。

不過這邊雖說山多,可真正敢上山的人少之又少,多半是因為山邊上獵物不多,深山老林裏頭猛獸又多。

聽說早年間靠山打獵的人不少,只是後來上山的人死的越來越多,時間長了膽子都小了,就沒人再敢進去了。長此以往守著這麽個金山,誰都吃不下去。

現如今遇到個能吃得下的,自然是當寶貝供起來。

“如此咱就快些吧,我還等著空些時間去買些旁的東西。”

人家立刻開始清算皮子,然後將銀子包好了呈給李季。這二年這銀光閃閃的東西瞧多了,李季也沒一開始那麽稀罕了,左右銀子花出去的才叫銀子,沒花出去的死了那天這也是塊疙瘩。

李季將銀子收好了,被掌櫃的和夥計簇擁著送出去,坐上牛車小鞭子一甩就走了,走出去沒多少,李季又掉過頭回來了,那掌櫃的和夥計還沒回屋,瞧見人還以為是突然覺得銀子給少了回來要來了。

“爺還有什麽事?”掌櫃的問。

李季嘿嘿笑了笑:“倒是沒什麽大事,就是問問附近有沒有算命的。”

掌櫃的松口氣:“您往西面走,有戶人家打著旗畫著八卦圖的那家就是咱這兒出了名的神算子,爺您這是算姻緣?”

掌櫃的瞧著李季年齡不大,算姻緣是差不多的。

李季嘿嘿一笑:“差不多。”

趕著牛美滋滋的順著掌櫃的指的路去了。走了一會兒,果然瞧見了,李季不認識字,卻認識八卦圖,下了馬車揣著銀子進了屋。

這時候鮮少有生意上門,算命先生還在屋裏看算命用的書籍正驗算什麽,聽到聲音一擡眼睛,上下打眼瞧了一眼,有點可惜。

一看就是個有錢的主兒,衣著幹凈利落沒有補丁,腰包鼓鼓的,走路都能聽到銀子響聲。偏偏這李季的面相不似焦急,是喜事臨頭,這樣的人拽住了也扒不下多少銀子來。

“少爺這是想算點什麽?”算命先生也沒站起來。

李季就坐在算命先生對面,摸出來放袖口裏的二錢碎銀子。

“我這有點小忙求先生幫一幫,就是請先生出去一趟動動嘴皮子。”

若是單純的出個門動動嘴皮子就有二錢銀子,那這生意確實好的很。

“少爺有話明說。”算命先生也不著急拿錢。送上門的好生意未必就真的好,給人算了這麽多年的命,不論真假,有的事情該看透的看的都非常透徹。

“實話跟你說吧,我是個孤兒,跟我大侄子倆小日子過得不錯,不過村裏頭人都瞧不上大小夥子不娶媳婦,對我頗照顧,時常給我介紹姑娘。我這人孤僻,跟我侄兒小日子過得挺好,我這是沒法子了,所以過來求道長過去給個說法,讓旁人相信我幾年內不能結婚,最好這輩子不能成家,說狠了不怪你,這輩子沒人上門說親最好。”

……算命先生呆楞的看著李季。

這不會是遇到個傻子了吧。

旁人都是有了罵名過來使銀子求著幫忙正名,這位好好的名聲不要,非要定個掃把星的名頭就為了不娶媳婦。

算命先生自覺孤陋寡聞,楞是想不明白為啥。

“您可想好了,名聲這東西可是說壞了就壞了,以後想反悔收回來可就困難了。”

“我能不知道這個?”李季無奈道,“可我這玩心大沒有娶妻的心思,現在他們只是上門說親好打發,真要是哪個長輩壓上來硬塞給我一個,我不自在也委屈了人家好姑娘。人各有志不得強求這句話誰都能說兩句,可一個‘我為你好’就啥也不記得了。但凡有別的法子我也不至於拿我名聲開玩笑不是?”

“嘖。”算命先生前後聽明白了,心道這李季看來真是個孤兒,要不然不能這麽獨性堅持不娶媳婦。這麽大的小夥子算命先生這裏每年過來求姻緣的都夠組成一個小村子了,正常長大的哪個不著急娶妻生子的?

“少爺您要是執意如此,那我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您怎麽說我怎麽做便是。”算命先生將銀子收進袖子裏,算是應下這事了。

李季含笑點頭:“你的那套我是不明白的,也別說太過,只需手握命中無妻命便是了,我求這麽一句話,以後旁人再說親我也有話打發。一會兒您就裝作偶然路過,說了話邊走就是。”

二人說了一通,將前後都說好了,李季喜滋滋的出了算命先生的家,跑去交稅去了。

隊伍排的老長,等了一個多時辰才靠近隊伍的盡頭。

李季看著時間,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排到了,排了這麽長時間的隊,說不煩躁是騙人的。

李季看著天上的太陽,算計著時間,那算命先生差不多該來了。

李季這邊迫不及待的等著,交稅那邊出了狀況。

在這裏排隊的不全是李季村裏人,還有別的村的人,前面鬧起來的人李季不認識,老遠都能瞧見那人紅的臉,也不知是喝酒了還是氣的,跟收稅官兵吵了起來。

太遠了李季聽不太清楚,前面聽得清的人一個傳一個的將事情傳了過來。

前面的人聽清楚了,立刻說給後面的人聽,很快李季就聽了一耳朵。

那人說官府給的量器不準,他明明上了3石的稅,用官府的物件一量足足少了一鬥,要他們給個說法。

等著一排人都知道了,又是一陣哄鬧的討論聲。

“這人一見就是吃了酒裏的,哪個官府衙門上稅的量器是正經準的?誰家不是多準備一兩兜,權當是孝敬官爺的了,這點規矩都不懂。”

“倒也不怪他氣,咱們一年到頭能收多少糧食?本來家裏吃就是緊巴巴的,憑什麽孝敬他們給縣太爺當狗的?”

“噓!這話咱們自己關起門來說說便是了,你還真敢在外面胡說?真叫他們聽見了,還不夠你吃官司的。”

李季顛顛自家上稅用的銀袋子,這裏頭其實就多了一錢銀子。有道是閻王好過小鬼兒難纏。衙門口裏頭的量器就沒準過,可他們上繳國庫的時候卻是標準的。

可中間多出來的那些進了誰的口袋都是心照不宣的。縣老爺貪的是要孝敬給縣老爺,縣老爺不貪自有別的老爺伸手。就算老爺們都不伸手,這些專門過來稅收的官兵們分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左右送過去的時候百姓們自己多加進來的,問百姓自己也說是正好的,如此,衙門口不準的容器也是準的,誰說不準,那就是意圖偷稅漏稅。

很快,就瞧見那鬧事的人被按在了地上打了一通,隨後被拖到一邊上,那人的親戚們連連開口討饒,總算是繞過去了。

在場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服氣的,可不服氣又能怎樣?民不與官鬥,上趕著跟人鬥,那就是伸臉過去給人打,自取其辱罷了。

李季看著那人被打的連連告饒,心生憐憫,可要說是幫忙,那是力不從心的。

說到底,平頭老百姓,拿什麽去爭?

這時候瞧見不遠處有人音傳過來,轉過頭去看,四人擡的轎子過來了,這邊守著的官兵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知縣大人到。”

眾人聽清楚了頓時跪倒了一片。正常百姓誰有機會見得著官?特別是李季這樣偏遠地方出來的人,窮其一生都未必知道貴人臉什麽樣,衙門大門朝哪兒開。

轎子就近停了,知縣下了轎子先傳出來的聲音都是笑呵呵的。

“老遠就聽見聲音了,當真熱鬧,跟本官說說,可是有什麽好事?”

李季這邊偷偷擡頭,伸長了脖子都瞧不見人家長什麽樣子,聲音聽著也模糊。心中可惜,到底是沒福氣看一看官老爺的模樣。

聽到身邊人起身了,李季跟著起來,仗著地方遠,就大著膽子往那邊看。

其實看也看不到什麽,過過幹癮也挺好。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那縣太爺身邊的一個家丁走開了,有兩個官兵壓著那個“鬧事”的百姓,那些求情的親戚此時也不敢多言了,一個個低著頭像個鵪鶉似的等縣太爺審判。

等了一會兒,又見那家丁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鬥,對著縣太爺說了兩句話。

隨後縣太爺帶來的兩個官兵過來拿著鬥開始去量那人帶過來的稅糧,一鬥一鬥的量過去,李季這麽遠的距離都能瞧見,正正好好的三十鬥,也就是三石。

又見那縣太爺說了什麽,頓時收稅的官兵跪了一片。

帶走了兩個人,剩下的還留著,也不知道縣太爺說了什麽,那些人卑躬屈膝的,瞧著就很緊張害怕。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知道是縣太爺收拾了他們,瞧夠了熱鬧的李季心裏痛快,忍不住對這位父母官挑個大拇哥。

過了一會兒那邊發生什麽才傳過來。

“剛才縣太爺先是說要懲罰鬧事的人,畢竟是稅收的時候容不得一點胡鬧,隨後又聽了那人說量器不準。縣太爺就許下了八十大板,讓家丁去縣裏糧油店取鬥來量,若是真的差了一鬥,就打那鬧事的八十大板,若是正好的,板子就打收稅官兵身上。”

李季聽說了打心眼裏的為縣太爺叫好,要是他來差不多也是這樣的做法,面上是幫著自己人,要力證清白,事實上就是讓他們無從抵賴。

李季摸著上稅的銀袋子,將多出來的碎銀子挑了出來。

縣太爺走了,收稅還在繼續,這回他們可不敢偷奸耍滑了。不知道下回上稅還會不會換回那些有問題的量具,至少眼下是不用多交的了,這回多出來的糧食還能拉回去,自家就能多吃一兩頓好的。

李季前面還剩不到十個人了,這時候李季滿心盼著的那位算命先生總算姍姍來遲了。

遠遠的瞧見了李季,二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隨後那算命先生慢悠悠的過來,嘴裏念念有詞說這什麽,都是些周易類的詞,正常人聽不同,只覺得玄之又玄,光聽著就已經信了三分。

有兩個動了心的,要麽上完了稅,要麽還沒上沒輪到自己有空閑時間,便開口詢問了兩句,算命先生有問必答,得到幾文錢的賞錢,一路過來都有小二錢銀子了。

從前沒想到上稅的時候賞錢這麽好賺,算命先生對李季倒是存了幾分感謝的心裏。

等一路走過來到了李季這裏,二人故作不識,那算命先生瞧了瞧李季的面向,忍不住退後了一步,面帶驚愕。

李季沒想到這人這麽好的演技,不好意思的笑道:“怎麽了?”

“抱歉,貧道失禮了。”算命先生先是道歉,隨後醞釀一下方才開口,“不滿您說,公子您的面向可是少見的福相,生下來就是大富大貴的命格,福祿壽無憂,只是……”

最怕聽這個但是,尤其是前面說盡了好話的時候。哪怕是提前說好了的說辭,李季心裏也忍不住跟著一跳。

心中佩服算命先生對人心的拿捏,表面上跟著他一塊兒演戲。

“不過什麽?”

“公子這命格太好,且陽氣越勝於命格越好,反之,若是接觸陰氣,會破了這難得的服氣,且這份福氣會轉為煞氣反噬,而且子嗣上福薄,大富大貴一生,不過也註定一生無妻兒伴左右,怪哉怪哉,老道看了一輩子的相,頭一回瞧見這麽奇特的面相。”

李季臉上帶著難以置信,伸手過去拉住算命先生的袖口:“你說什麽?你說清楚些?”

算命先生繼續道:“換句話說,公子您這命格克妻克子,且一旦與女人婚配,將會福氣全消,變成煞氣害死妻子。所以註定是個孤獨的命。最好是跟八字硬陽氣足的男人待在一處,如此會大大加持公子您福氣。”

李季一楞,驚愕道:“我這兩年就是跟我侄子生活在一處,所以家裏才好起來的。”

如此就等於告訴旁人,他相信這個。

“那便錯不了了,您是遇到的陽剛之氣所以福氣降臨,保持下去可保公子符箓長安,切忌沾染連理之事,否則從前積攢的福氣消耗殆盡,於妻子亦是滅頂之災。”

這回輪到李季後退一步了,面帶慌亂的將戲做足。

周圍人一片驚愕的唏噓聲,有羨慕,有憐憫也有幸災樂禍。

賑災李季身後不遠處的一人忙問道:“那就沒有解決的法子了?”

算命先生沈吟些許搖搖頭:“貧道修為淺薄,無解。再說命格天定不可強求,若是老天爺能留個一份半份的餘地,咱可以見縫插針扭轉些許局面,可您這命格沒有扭轉的餘地。上天有好生之德讓您在娶妻之前遇到了我,若是再晚些,怕是要耽擱了無辜性命。”

若是算命先生要什麽東西破解,那可以說是為了銀子胡說騙人的,可是人家算命先生說了這麽多,連茶水錢都沒要,說完了轉身就走幹凈利落。

李季往前走了兩步,沒有回頭,特意不讓身後的人群瞧見他的表情。此時他臉上怎麽都掩蓋不下他那憋笑的臉。

這二錢銀子真的一點都不虧,這算命先生實在是太會說了,這麽一連串說下來,以後誰家要是再敢給李季介紹對象那就是有意害人性命。那就不能再打著為人好的旗號了。

李季醞釀了一會兒情緒,再回頭已經是一臉的沮喪。身邊有一個村子的人,就開口勸李季想開些,左右他跟二狗子未來一生富貴,無子可以從兄弟那裏過繼一個,若是克子那又只是克親生的孩子,過繼一個總不會有問題。

各種各樣的安慰聽了一耳朵,李季嘆口氣說別耽擱了大家上稅,旁人還在誇獎李季,這種時候了竟然還能想到別人,勸別人別耽擱了正事。

又過了一會兒,排到李季上稅了,李季雖然趕了個牛車,車上卻什麽都沒有,收稅的官兵還在奇怪,李季將銀袋子遞過去,笑道:“村長那邊已經進行合算了,家裏的牲口也都清點清楚了,每個牲口都是按個上稅,一文錢都不少,官爺您點點?”

聽這話就是沒有油水了,收稅官兵打開錢袋子看著反光的銀裸子心底可惜,可那邊剛懲罰了貪稅糧的官兵,這會兒也不敢逆流而上。

也只能看著眼饞,將其記錄在案,就打發李季走了。

李季上完了稅,跟村裏人說讓他們先頭前走,他去買點東西去。

他自己趕著牛車去街裏,輕車熟路的走進各個店,專挑好吃的買,眼瞅著過年了,買兩件新衣服挺好的。

要說村裏,窮人家一身衣服穿兩三年都有可能,壞了破了打個補丁,補丁都打不上了就用繩子系上湊合著穿,李季家裏現在已經找不到帶補丁的衣服了,這種情況下還能一年買一回新衣服,莫說是村裏頭獨一份,全鄉說是獨一份也差不離。

縣裏的也就是富戶能做到了。

二狗子的尺寸李季是記得的,進了成衣鋪打量一下墻上掛著的衣裳就能看出來能不能穿。

給自己和二狗子各買了一身棉衣一身秋衣。秋衣春秋都能穿,省著開春後再來買一次。

成衣店剛好新到了一批鴨絨馬甲,摸著不厚,很軟,看著挺暖和的,李季就買了兩件,平日在院子裏幹活的時候穿的太厚手腳活動不開,馬甲能把胳膊露出來,既保暖又能方便幹活,效果極好。

又買了整整一車的東西,也沒叫村裏人等著回去,直接去了熟悉的糧油店,買了些糧食,糧油店袋子和一架驢車,李季依舊趕著自己的牛車,兩輛車一同往家趕,有人陪著,就不怕車上東西太紮眼被人惦記了。

牛車和驢車的速度都快,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追上了半道上的村裏人,此時村裏人三五成群相互聊的熱絡,比來的時候氣氛歡快些。

一是因為今年的稅款沒有多交,家家戶戶至少省了一鬥的糧食。二也有李季的成分在裏面。

雖說都是村裏街坊,李季又是村裏的長輩,可看這李季日子過得愈發紅火,說不嫉妒是騙人的。

可今天聽了那算命先生的一番話,李季現如今的享受都是他命裏該著,可同樣的,他是註定斷子絕孫一輩子打光棍的命。

在這種傳宗接代大於天的環境裏,不知道有多少人情願傾家蕩產也要有一個兒子延綿子嗣。所以再他們眼裏,李季的享受並不是真的享受,至少換做他們來選,一邊是一輩子享受,一邊是後代子孫,他們都會選擇後面。

所以一世富貴又怎樣?是個斷子絕孫的人,以後老了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光景,現在的享受不過是老天爺的補償,那裏比得上娶妻生子重要。

瞧見李季追上來了,一個個都停下身子打個招呼。李季被一眾憐憫的眼神包圍著,只覺的哭笑不得。不過這樣更好。他們越是憐憫,以後李季過好日的時候就越不容易招來眼熱。

左右在他們眼裏,金山銀山都沒有寶貝兒孫金貴,那麽以後李季就算是富貴無邊,他們也不會對李季有任何仇富的心裏。因為在他們看來,李季吃的糖是苦的。

以後李季盯著克妻克子的這個名聲,以後莫說不會有人再給他介紹女子,就是李季自己瞧上了哪家姑娘,但凡長心的也會將自家姑娘捂得死死的,不讓李季瞧見。

如此正合李季的心意。

“四叔啊,您也別多想,老話說的好,這孩子要麽是還債的,要麽是要債的,不論是哪個吧,都是免不了操心的。您一個人自在,二狗子又孝順,這根親生的孩子是沒差的。”有人湊過來安慰的說句。

李季要將戲做足,心底都笑開花了,臉上還是一臉遺憾的嘆口氣:“天命已定不可強求,好在我大哥後人頗多,我們家這一脈不至於斷了。如此來說我倒是自在些,二狗子現在也沒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我們二人湊到一處,倒也自在。”

李季這話其實是真心實意,不過旁人聽了去就是強顏歡笑,一時間安慰的聲音更多了,偶爾能瞧見一些人幸災樂禍的背過身去偷笑,一時間一眾人倒是一片祥和。

一路往回走,遠遠的就瞧見二狗子在等他。二狗子瞧見了他,當即迅速跑過來,迎著李季喊了聲四叔。

身邊跟著的小尾巴也是叫的歡快,一人一狗湧上來,帶著相似的驚喜。

這種既視感很奇妙,李季都忍不住柔如眼睛,正怕把這倆貨混到一塊兒去。

“來上車,咱們回家。”李季給二狗子讓個地方,讓他跟自己坐在一起,小尾巴是個喜歡奔跑的狗,跟在車旁邊還閑不住的繞著車跑兩圈,鬧得拉車的黃牛煩不勝煩,半帶委屈的哼哼兩聲。

李季看著二狗子和小尾巴,原本就好極了的心情此時更加雀躍,看了二狗子一眼,笑意直達眼底帶著星光,這麽一個大包袱放下了,以後基本上沒什麽事情能讓他糟心了。

這裏人多不好多說別的,趕著牛車跟旁人道別,一路回家,將車上東西都卸了,送走了糧油店的夥計,二人在回屋整理今天買的東西的時候,李季毫無預兆拉過二狗子親了一口。

李季主動的次數不多,至少對比於二狗子,李季主動的次數可以說是少的可憐。就是因為主動的次數少,所以才顯得這突如其來的主動何其珍貴。

二狗子看到李季笑,也就跟著笑,他的笑容沒有旁的目的,只是單純的因為李季的開心而開心。

“知道嗎,以後再也沒有人上門來給我說親了!也不怕老太爺再出山給我找媳婦。今年我都服我這腦袋,咋就想出這麽好的辦法了?”

“你有媳婦。”二狗子伸手抱住李季,加重說到。

“對,我有媳婦,你是我媳婦,我也是你媳婦。”李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情,“我把我的後路都砍了,以後咱倆好好過日子,誰都參合不進來。”

“誰都參合不進來。”二狗子重覆了一句,看著李季,終於忍不住,低下頭含住了李季的嘴唇。

隨著二人的親密更加深入,二狗子嘗遍了珍饈,最美味的還是這兩片柔軟。相互觸碰,相互糾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服。

若是平日,李季絕對會推開他,大白天的哪怕沒人看見也不好說。

當天晚上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今天李季從糧油店裏買了兩小壇好酒,據說是最新進的花釀,總共只有幾壇,是從挺遠的地方運過來的,價格貴了些,剛好在李季能承受的價格裏面。

打開蓋子裏面的酒香能飄出好遠。李季是個饞酒的人,就買了兩小壇跟二狗子一起嘗嘗。

二狗子不善喝酒,卻愛死了醉酒後的李季。醉酒後的李季犯二,能做出許多清醒時候絕對做不出來的事情。

二狗子這輩子帶的壞心眼,大概都放在李季身上了。

做了辣炒兔肉,窗臺上種的菠菜收了些炒了一盤素菜,又切了些肉絲跟泡菜丁一起炒了。再燉一小盆的汆白肉,四個菜端上桌色香味俱全。

也就是晚餐這一頓飯能有精力做的豐盛細致,四個菜都是倆人愛吃的菜,菜上桌就沒停過筷子,酒水都沒喝幾口。

李季嗅著酒香看著對面正在啃兔頭的二狗子,忽然來了句。

“咱們成親吧。”

二狗子兔頭啃到一半,沒明白過來擡頭,嘴裏還含著兔肉,問道:“咱們不是已經成親了嗎?”

二狗子對成親的定義並不是很清晰,在他印象裏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嘿嘿嘿就是成親了。

理論上來講二狗子的這個想法沒錯。

“咱們是在一起過日子了,可沒拜過天地,沒認過爹娘,沒有嫁娶沒有過門的,總覺得少了什麽。要不咱們改明兒準備準備?咱倆成親。”

李季的任何事情二狗子都不會搖頭,不管能否聽得懂:“咱們成親。”

李季給二狗子也倒上酒:“那咱喝個交杯酒。”

李季先將酒碗端起來,二狗子不懂,只是跟著李季的動作做。小時候李季曾去跟著大人鬧過洞房,知道啥叫交杯酒,教二狗子胳膊怎麽放,然後自己胳膊勾住二狗子的胳膊示意二狗子,二人仰頭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今天李季花錢買通了那個算命先生,說他這一生都不可能結婚,當然只是說笑罷了。

這不,李季他成親了。

之前蓋房子的時候用來剪寫東西和花樣用的紅紙還有。李季拿著剪子對著紅紙開始研究雙喜怎麽撿。

一般雙喜都是婚前老婆婆帶著一眾家裏女眷剪的,李季和二狗子這事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只能他自己來琢磨。

一開始只用很小的一塊紅紙來嘗試,李季不認識,只是見過幾次雙喜,所以只能憑著感覺來剪,一連剪錯了五六個才總算有一個像點樣子的了。

然後拉著二狗子一起研究,又剪出了幾個雙喜。

現如今臨近過年,串門的人少了,尤其是大人。李季大著膽子在墻上貼了幾個,貼完了坐在屋裏擡頭看,還真挺像回事的。

二人無高堂,明日去墳上燒香磕頭就是了。

李季拉著二狗子就站在屋裏,看著窗外,拉著二狗子跪下去磕了一個頭。

這邊沒有那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規矩。結婚很簡單,一個頭磕在地上,認了對方的爹娘,至此一生相伴,簡單而又困難。

在一起了許久,二人總算有了一個像樣的儀式正式代表了兩人在一起,磕完了頭,李季去看二狗子。二狗子帶笑看著他,眼中帶著些許迷茫。

二狗子不明白李季突然不吃飯剪紅字跪地磕頭的意義在哪裏,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在一起要有這麽稀奇古怪的儀式。

二狗子只知道,凡是李季要他做的,他都去做。凡是李季想要的,他都會去達成。他的這輩子很簡單。未來的日子只有李季一個人,就足夠了。

“以後沒人的時候別叫我四叔了,叫我李季,或者小季。不過有外人的時候一定要叫我四叔,別讓別人懷疑了。你或許沒有概念,可要是讓他們知道咱們倆成親了,會拿咱們當怪物,會排斥咱們的。你明白了嗎?”

事實上喜好男色並不是稀奇的事情,富庶人家還曾興起男寵之風,只是二人的輩分特殊,哪怕沒有血緣關系,哪怕二狗子是外頭不知誰的種,李季名義上、戶籍上都是二狗子的四叔。

男色加上叔侄,這樣的關系足夠讓世人不容,乃至唾棄。

二狗子點頭,他不用去多想,因為李季已經將他的那一份都想清楚了。

這是絕對的信任。只屬於二狗子和李季之間的信任。

折騰了一圈,李季終於鬧夠了,又拉著二狗子回去繼續吃飯。有了這麽個簡單的儀式李季終於覺得自己名正言順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花釀的後勁很足,吃完了飯李季一點下地撿碗的意思都沒有,二狗子任勞任怨的將飯菜撿下去,鋪了褥子將李季抱過去蓋上被子,脫衣服吹燈鉆進被窩,剛一進被窩李季自己就爬過來了。

所以二狗子特別喜歡喝醉了的李季,跟平時拘謹的他完全不一樣。

自己擁抱上來的後果就是免不了一番折騰,一個炙熱親吻過後,李季的聲音低柔,若不是二狗子的聽覺好,恐怕是聽不清的。

“我爹死的那天開始,其實我就斷了娶妻的想法了。那時候我是窮光蛋,怎麽可能有姑娘家許給我。我不看重女人當老婆,更不看中老掉牙以後會不會有兒孫承歡膝下。那些對我來說還太遠。二狗子,我現在在意的,僅僅你一個人。就你一個人。”

這話二狗子都聽懂了,每一個字都聽懂了。就是因為這樣,二狗子從內心深處溢出來的幸福伴隨著極度的歡愉燃燒著二狗子,讓他漸漸在深夜中迷了心智。

第二天早上,李季伴隨著腰部的酸痛醒來,睜開眼睛身邊的二狗子還在睡。二狗子感覺到李季的動作,伸手揉揉眼睛看著李季。

“四……小季。”

“嗯。”

“我去做飯。”

“清淡點。”

李季翻個身睡個回籠覺,心安理得的讓二狗子去做飯外加應付外面的牲口。

這個不怪李季,要怪就怪二狗子不知節制,盡興之後還來了個返場,這一宿折騰的。

不過還真應了他們洞房花燭夜,畢竟春宵一刻值千金。雖說他們已經有過不少春宵了,這個不重要。

李季瞇了一會兒反倒清醒了,睜開眼睛看著入眼墻上貼著的雙喜,翻個身子將頭埋進枕頭裏,唇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就這樣無聲的笑的美滋滋。

等笑夠了,李季再回頭想想,要說遺憾還真有,咋就忘記點蠟燭了?

雖說沒那個講究非要點龍鳳蠟燭點一宿,可普通蠟燭點上意思意思也是挺好的。

李季再炕上躺了一個上午,吃飯都是在炕上解決的。等中午的時候休息夠了,坐起身除了腰酸了些,倒是沒有旁的問題了。

下地將西屋的活都幹了,最近快過年了,李巧兒也不過來,現在是徹頭徹尾的二人世界。

餵兔子的時候發現家裏又多了一窩小家夥,幸虧是今年下的,要是早幾天這幾只小家夥都要上稅的。

李季跟母兔大眼對小眼的看了一會兒,回頭對二狗子道:“咱把公兔母兔分籠吧,就留一兩個下崽子,剩下的等來年再說。”

兔子不能完全停止繁殖,因為村裏這邊是有一定消耗的,村裏人會買一些,不過太多了家裏就沒東西餵了。

說幹就幹,二人忙活了半天將兔子都分好了,將他們折騰的雞飛狗跳的,等分好了籠子再看著他們吃草料。

如果兔子們會說話,估計早就罵娘了。

“今天的雞蛋少了。”二狗子將撿蛋的籃子遞給李季看。

李季掃了一眼:“是少了點,這兩天也確實冷了。”

等活都幹完了,李季又拉著二狗子一起去買紙錢和香,還買了二斤酒用於祭祀。先去了李季爹娘的墳前,燒紙上香,帶著二狗子一起磕了頭。

面對父母的墳墓,李季的心底是覆雜的,娘於他來說沒什麽印象,而爹從來沒給過他一個偉岸的身影,打從他記事開始,他爹就是病懨懨的,偶爾體格好些會帶著李季出門溜達溜達,剩下的時間都是李季去照顧他。

即便如此,爹也是李季最親的人,帶給他過去十八年為數不多的溫暖。

現在有了二狗子,李季想說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不過李季心裏清楚,若是爹娘真的能聽到他說的話,估計能從地府裏爬出來打死他這個不孝子。

可那又有什麽辦法?李季就是喜歡二狗子,就是想要跟他過日子。

李季一直一言不發,等到紙快燒完了,只剩下零星火苗的時候,突然帶著些懇求的說到:“爹,娘,保佑我們吧。”

他這個不孝子,其實真的很想得到父母的準許,祝福他跟他喜歡的那個人白頭偕老。

二人磕了頭,又帶著值錢酒水和香去了李嫣的墳前。

李嫣依舊是個孤墳,看著有些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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